【叛亂三人與劫盜二人】
幻想島:魔劍之書
黛奧城到葡萄城的路途並不長,但也不是一天就能走完的。交通的障礙主要是由於麥達島的環境,整座島都被森林覆蓋著。城邦的周邊會有農田,森林裡某些地方也會有小的村落,但多半不在官道上。如果不走官道,很容易在密林中迷路,或者碰到毒蛇等危險動物。 下午,他們抵達了接近官道的一座小村莊,決定在那裡休息。就如剛剛提過的,黛奧城到葡萄城的路途並不長;實際上他們現在已經走完一半以上了。村莊裡只有一間旅店,但他們進入的時候,店裡還有足夠的房間,讓他們各住一間,愛蕾感到相當滿意。 瑪爾則沒有餘地去想房間的事,他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愛蕾就這樣跟來了。她幾乎沒做什麼準備,說走就走。不過話說回來,即使要做什麼準備也沒辦法,愛蕾的那間小屋子裡裝的戰利品大多太重了,沒辦法帶在身上。她也就這樣把那麼多寶物放在自己家裡,只裝了一道簡單的鎖。據她說,只要錢夠讓她活下去就行了,多出來的東西本來就不是她的,再被什麼人拿走也無妨。 上一回愛蕾偷了十二把騎士劍,以證明自己也具有挑選目標的眼光。騎士劍並不是重點,重點是鍛造用的鋼。只有國家的兵工廠和少數幾個地下組織煉得出鋼,其他的劍多半是鐵製的,而鐵劍裡面又有一半是粗劣的圖托魯鐵——從圖托魯的山腳下開採出來的,品質差,不耐用。能夠弄些鋼到手上,就能給自己準備精良的武器,足夠多的話甚至可以建立私人軍團,這就是大多數地下兵工廠的目的。好幾個拿到勇者獎章的戰士,後來都背叛了政府,私自搞起地下兵工廠和私人軍團,最近的索左爾.蘭其柏應該也不例外。另外,島上還有些自稱是鍊金術士的閒人,不過愛蕾多半是不信那一套的,她覺得鐵就是鐵,金就是金,真要有鍊金術這種東西的話,她偷的東西又有什麼價值? 說到偷東西,她和瑪爾現在正為了偷東西的事而爭論。 他們的晚餐時間很愉快,一切都很好,原本這一天會順利度過的。但是愛蕾要回房休息之前,瑪爾叮嚀了她幾句話,於是爭端就開始了。瑪爾不希望她在這座村莊裡偷東西,以免惹出麻煩,但她則認為要不要行動是她的自由。她並沒有在這村子裡看到任何她有興趣的東西,或許直到明天早上她都不會看到,但瑪爾的干涉還是讓她很不高興。「迂腐。」她嘲笑瑪爾。 「我的確比妳落伍,不過望遠鏡角的盜賊從來不偷不需要偷的東西,妳一直是個例外。」 「例外有什麼不好?望遠鏡角人對黛奧城而言就是個天大的例外。」愛蕾說完不忘補上幾句:「再說了,你自己也是個例外。望遠鏡角人從來不跟內城的人學劍,尤其不跟騎士團的人打交道。要不是你身份特殊,我們早就把你當作叛徒趕出去了。」 這話讓瑪爾感到很不舒服。「我跟騎士團打交道也是為你們好啊!」瑪爾為自己辯解。他的聲音越來越大了,也不管自己還站在愛蕾的房間門口。 「是啊,就像我幫自己提高價值也是為望遠鏡角好那樣。」愛蕾諷刺的說。 「不是那樣,」瑪爾急忙轉移話題:「換個角度想,妳在小村莊裡偷東西,也沒辦法幫自己提升懸賞的金額啊。」他不得不拿出這套道理,雖然他根本不希望愛蕾的懸賞金再提高。「行為不謹慎的話,妳就成了斑喵咪那樣的三流小偷了,那樣也沒關係嗎?」 「斑喵咪?那又是誰?」愛蕾揚起眉毛。 「噢,那是個最近新出沒的小偷,只偷些麵包之類的東西,被懸賞兩枚銀幣。是個奇怪的傢伙,戴著貓的面具,刺刺的假髮,還穿著一件方格子襯衫。」這是瑪爾在那張可笑的懸賞單上看到的所有細節了,他只看到襯衫的上半,其他部分都在畫像以外。「愛蕾,妳在看什麼?」瑪爾順著愛蕾飄走的目光望向幾丈外的旅店櫃臺。 「……『斑喵咪』。」愛蕾說。在她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,瑪爾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。 見鬼了! 那個誇張的刺蝟頭正在櫃臺前晃來晃去。斑喵咪正在等待旅店老闆娘給他一間單人房,可是他那副模樣顯然太可疑、太危險了——尤其是他那雙蓬蓬的白手套,指尖伸出了幾根金屬做的利爪,他不時用那些爪子輕撫自己的木刻貓笑臉面具。老闆娘現在正在跟老闆討論,該不該讓這個怪人住進來。斑喵咪一刻也靜不下來,這會兒踮踮左腳那會兒踮踮右腳,更顯出他的矮。那件寬鬆的紅白方格子襯衫(瑪爾現在才看到它的顏色)飄來飄去,米色的長褲則更寬,褲管垮到地板上拖著。最匪夷所思的是,他的屁股後面還露出一條長長的尾巴,隨著身體的晃動而帶著韻律的彎來彎去,彷彿真的是他身體的一部份。 「像他那樣也不壞呀。」愛蕾在錯愕中感嘆著:「這傢伙一定會紅。」 「拜託別像他那樣。」瑪爾說。 「當然,我只是在開玩笑。」愛蕾用恍惚的語氣說,她瞪大眼睛盯著斑喵咪。 過了一會兒,老闆和老闆娘還是決定讓他住進來,以免他現在就用那雙爪子惹出什麼麻煩。斑喵咪接過自己的房間鑰匙,大搖大擺的走向瑪爾和愛蕾。 「……嗨,你好。」愛蕾臉色呆滯的向斑喵咪打招呼。 「晚安,小姐。晚安,先生。」斑喵咪很有禮貌的向他們兩個回禮。 「晚安。」瑪爾說。 斑喵咪找到自己的房間(就在瑪爾房間的對面),將戴著手套的右手彎起握住門把,然後用左手將鑰匙塞進鎖孔裡輕鬆的開了鎖,轉開門把走進去。他的爪子並沒有長到妨礙手的動作,而且手也意外的十分靈巧。兩人看著斑喵咪走進去,看著他把門關上,然後那聲「碰」才將他們驚醒。有那麼靈巧的手,應該可以好好關門的,瑪爾心裡想。 「呃,瑪爾……」愛蕾問:「我們剛剛說到哪裡?」 「嗯……我們剛才說到……」瑪爾想了一下。 「算了、算了。」愛蕾低聲說:「這個村子應該沒有什麼我想偷的東西吧。」 「那就好。」瑪爾鬆了一口氣。 那天晚上愛蕾果然沒有離開自己的房間。這座村莊只不過是個歇腳的地方,而且他們逗留的時間也非常短,她不覺得自己該費神去做什麼特別的事。但是,她和瑪爾的爭論並未完全結束。隔天瑪爾起了個大清早,而愛蕾也沒有睡到讓瑪爾去敲她的門。這是一趟嶄新的旅行,他們都蓄勢待發……而爭論也再度開始了。 「瑪爾,我想早一點提醒你,我只是剛好跟你走在同一條路上而已,你沒有權利管我。」愛蕾說。他們兩個正在旅店吃著早餐,愛蕾認為這是個溝通的好時機。 「剛好?」瑪爾皺起眉頭。 「好吧,沒那麼剛好,」愛蕾知道自己刻意的用詞會引來麻煩,她只是想強調:「但你還是沒有權利管我,我們是同鄉,也是旅行的同伴,但是我們還是各有各的目標,好嗎?」 瑪爾並沒有再堅持下去。愛蕾說得對,他們只是旅行的同伴,立場對等,而且各有各的目標——至少瑪爾知道自己有自己的目標,而愛蕾的目標大概是進一步提昇自己的知名度吧? 「好吧,妳說的有道理,我不會再干涉妳。」瑪爾最後說。「不過我得提醒妳,接下來我們就要到葡萄城去了,在那裡偷東西非常、非常的危險。我以旅行同伴的身份給妳忠告,不要在那裡出手。」 「最後還是一樣嘛。」愛蕾不以為然的說,但既然瑪爾都退讓了,她也決定試著忍耐。「我知道啦,我才不想在那種鬼地方冒險。除非我有把握,否則我不會出手的。」 接近傍晚時分,他們到了那個鬼地方——葡萄城。瑪爾自認為已經做好萬全準備迎接老瑞所說的那顆彈丸了,中午他只吃了兩個麵包,現在他覺得自己的體力狀態剛剛好,並不感到飢餓,身體也不會太沉重,是最適合短跑的狀態。衝刺是他想到的唯一方法,畢竟他不知道那顆彈丸會以什麼形式逼近他。 但是當瑪爾看見葡萄城的城門時,他突然感到一陣不安。或許他做好生理上的準備了,但是心理上他還是在害怕。葡萄城的城門大開,一個衛兵也沒有,而且放眼向城裡的街道望去,竟然一個人也沒有,景象詭異透了。一股莫名的氣氛正從這座城裡瀰漫開來,彷彿是種怨恨,又像是悲傷,甚至憎惡。令瑪爾感到特別不舒服的,是那道拱形城門,在那上頭懸掛著以綠色葡萄藤圖案為主的盾形徽章。瑪爾喜歡綠色,可是在那個盾形徽章裡他看不見一點令他覺得愉快的元素。純白的底色上,沾染了這世上最不自然的亮綠,以及像是乾涸的血一般的暗紅色葡萄圖案。瑪爾在烏鴉的店也沒看過更令人毛骨悚然的顏色。 愛蕾同樣不喜歡那道城門,因此她想盡快通過。她老早就聽說葡萄城是個詭異的地方,但今天一見,比她所想像的還要詭異十倍。她正想踏出去,瑪爾卻伸出了手臂阻止她前進。 「怎麼了?」 「老瑞的第一個預言說,」瑪爾望著眼前空曠的城門,「我會被葡萄城的火槍瞄準。」 愛蕾用一種不可理喻的眼神看著瑪爾。「……你相信那種鬼話?」 「考慮到這裡是葡萄城,我寧可相信。這裡很危險。」 「但是天色已經很暗了!」愛蕾說。森林裡的日落比其他地方都早,身為森林居民的他們當然早就習慣了。 「我沒有說不要進去,但是,」瑪爾仍然用手臂擋著愛蕾,「我先進去。」 瑪爾踏出第一步。這只不過是冒險的開端而已,他不可能栽在這個關卡。但是到了這節骨眼上,他又不敢往前多走一步。如果沒有這預言的話,或許他會大膽的走進去,然後誤打誤撞的閃開狙擊也說不定,但是現在他心裡有顧忌,這顧忌使他卻步。 「……瑪爾?」 瑪爾搖了搖頭。「沒問題的,我一定閃得過。」 「我們要不要乾脆一起跑?」愛蕾提議。 瑪爾思考了一下。「好主意。」他點點頭。 兩人達成了默契,數到三就一起往前衝。愛蕾彎下腰準備起跑,這是她最擅長的運動之一。 「一……」瑪爾回頭看了她一眼,然後也彎下腰。 「二……」兩人都緊繃起來。 「三!」 兩人直直往城門的方向奔去,一轉眼已經進城了,他們的速度未曾減緩,直到「砰」的一聲從瑪爾的背後傳來,他拉住愛蕾的手煞住腳步,回頭去看狙擊他們的人。他知道這樣有點危險,但盲目的繼續奔跑也不見得安全到哪裡去。 一個手裡提著火槍、穿著紅魔皮製輕裝甲、一頭黑髮綁了條馬尾的女人走了過來。瑪爾看不出她是哪裡來的人。他閱人無數,有時連一個人是哪兩個種族的混血都看得出來,但這個女人的容貌很奇特,不像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人。 「你們!雙手淨空!」那個女人命令道。瑪爾和愛蕾伸出雙手,表示武器不在手上。瑪爾的劍依然從背包裡露出一截來,他如果想拔劍絕對來得及,但他決定靜觀其變;愛蕾也很有把握自己能迅速抓起腰上掛的暗器擲出去,但她看了看瑪爾,決定按捺住不動聲色。 「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麼?」那個女人用帶點沙啞的嗓音質問。聽起來像個少年的聲音。 「呃,我們……應該還算不會太鬼鬼祟祟吧?」 「沒什麼事就快到室內!記著別再出來鬼混!」 「嗯?」瑪爾不明所以。「請問這位大姊,剛才為什麼要開槍打我們?」他預期聽到的是因為他們一進門就跑,像是什麼竊賊之類的所以才被狙擊,這樣子正好——因為聽了瑞果的預言,所以反而被狙擊,感覺還蠻妙的。不過事情當然沒這麼複雜。那個女人一聽瑪爾這一問,馬上舉起槍來又開一槍,瑪爾著實嚇一大跳,差點就閃不過。 「看在你們是外地人,告訴你們。」那個女人說:「你們犯了葡萄城的『葡萄法』,而我身為城門區的衛兵,按照葡萄法的規定要予以擊斃!」 「葡……?」愛蕾就這麼噗的一聲笑出來。衛兵馬上又開一槍,不過她也知道會這樣,所以早就準備好要躲開了。剛才那一槍著實危險,而且果然城門還是有衛兵,但這兩件事實反而都讓愛蕾放心不少。至少這不是座鬼城!而且葡萄法這名字實在太好笑了,就算有人拿槍指著她,她也很難忍住不笑。 衛兵用那沙啞的嗓音宣讀:「葡萄法第一條:禁止批評、污衊、嘲笑神聖的葡萄法。」 「好,好,」瑪爾說:「那我們剛才到底……」 「你們別問!」衛兵大喝。「我自然會告訴你們。首先,第七十六條,上午十點到十一點禁止出城,下午五點到六點禁止入城。然後,第三條,禁止向衛兵詢問自己所犯之罪。」 瑪爾有些聽糊塗了,這兩條法律聽起來都沒什麼道理。上午有一個小時不能出城?為什麼,難道是居民們要在城門廣場集合做早操嗎?下午有一個小時不能入城?為什麼,難道是城門口要大掃除嗎?不能問自己犯的罪,那莫名其妙被打死了怎麼辦?「為什麼不能問……」 「城主大人說,葡萄城的居民是理智的,聰慧的,足夠成熟,應該知道什麼事情該做,什麼事情不該做。」 誰會知道傍晚五點不能入城啊?瑪爾心想。這葡萄城的法律似乎怪到了一個極致。 「那違反了這些法律都要開槍射殺嗎?」瑪爾進一步詢問。他盡量顯得有禮貌,以免又違反葡萄法第一條。 「這是為了避免麻煩!」衛兵說:「神聖的葡萄法是盡量單純化、簡易化的,法規也不用一條一條的各自訂立罰則,全部都一樣的罰則不是比較簡單嗎?」 「可是這不公平!」愛蕾說:「而且還有什麼禁止出入城,這樣哪裡簡單了?」然後她立刻往旁邊草叢一撲,閃過了一顆子彈。瑪爾感到有點後悔,他也能那樣做的,這樣他就不用那麼畏首畏尾的了。 「我早就大發慈悲告訴你們第一條法律了,好好記在心裡,這樣我好辦事!」衛兵說。她走近兩人,壓低音調問他們:「你們剛才除了我的聲音之外,還有聽見其他人的腳步聲嗎?」 「……沒有?」愛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跟著壓低音調,但她正從草叢裡爬出來,顯然也不適合大聲說話。 「很好,跟我來。」衛兵說,然後她立刻跑過瑪爾身邊,繞進一條巷子裡。瑪爾和愛蕾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,也急忙追上去。那衛兵繞了幾個彎,最後走進一間平房裡,而瑪爾和愛蕾也跟了進去。瑪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跟上去,或許這名衛兵勾起了他的好奇心,又或者只是一連串的槍擊和命令句讓他暫時麻痺在服從當中了,不過現在他感覺有些有趣的事要發生了;愛蕾則是一時間只想到要緊緊跟在瑪爾後面。 他們跟著衛兵進入一間不起眼的民宅,這顯然是她的住處。這裡有張桌子、五張椅子、一張狹小的床、兩個擺滿碗盤和各式雜物的櫥櫃,地上還有一個引人注目的黑色長條形木盒,上面貼了一個葡萄城的盾形徽章,因為很小所以並不如城門上懸掛的那一個那樣令人生厭。從盒子的尺寸來看,它是用來裝衛兵用火槍的。 衛兵找了張椅子坐下,然後把槍拄在地上。「你們也坐吧。」 瑪爾和愛蕾各找了一張椅子坐定之後,衛兵飛快的說出一大段話:「你們聽好,自從葡萄法兩年前修法以來,你們是唯一犯了法而沒有死在城裡的人,這就是為什麼我找上你們。但我要先問你們,在我開槍之前,你們已經開始奔跑了,這是為什麼?」 「呃……有位前輩給了我們忠告,要我們一進葡萄城立刻準備躲避彈丸。」瑪爾保守的說。望遠鏡角人都有個共識,就是不對外人提先知瑞果的事。瑞果的預言太精準了,他們認為把他留給自己人比較好。 衛兵點點頭:「那是很睿智的忠告,每個進葡萄城的人都該這麼做,特別是現在。直到兩年前為止,只要在這莫名其妙的城裡犯了莫名其妙的法律的人,都會被城主的衛兵團追殺,一槍不死就打兩槍,直到把犯法者殺死為止。我的哥哥就是葡萄法的受害者,他只不過是在官方公定的採收期之前七天採了一顆棗子,就被衛兵團殺了,那時我才七歲。」 「為了棗子?」愛蕾簡直要暈倒了。「我從來不知道牽扯到水果的事情可以變得這麼荒謬。」 「那麼,」瑪爾打斷愛蕾的話:「妳為什麼要當衛兵?」 「因為,你們剛剛也聽見了,衛兵可以擊斃違反法律的人。衛兵能夠配槍。白天沒有居民敢出門,但衛兵可以自由在街上行走。」衛兵頓了一下,然後終於說出她的重點:「衛兵的身份最有利於破壞。」 「妳要破壞衛兵隊……?」 「以及葡萄法,還有葛瑞柏的統治。」衛兵說:「他早就已經瘋了。他比一般的獨裁者更可恨,因為他的法律沒有一絲邏輯可言。葡萄法對他一點幫助也沒有,他只希望慢慢殺死這座城的人民。」 「這太荒謬了。」愛蕾瞪大眼睛:「我早就知道貴族都是瘋子,但想不到有瘋到這種地步的。」 「貴族不全然是瘋子,他們只是腦子裡裝了太多禮儀,把一部份的理智擠出去了。」瑪爾笑著說。「不過葛瑞柏的狀況顯然不是那樣。他完全喪失理性了嗎?」 「哼,」衛兵搖搖頭:「葛瑞柏如果真的那麼糊塗,沒有人會服從他的。他數十年來都以血來祭拜葡萄城神殿的主神,衛兵隊的人都被他說服,相信殺死少數的人可以維持整座葡萄城的和平。他們說這是簡單的算數,以少換多。我壓根兒不信那一套。」 「又是迷信。」愛蕾不屑的哼了一聲,還順便瞥了瑪爾一眼。瑪爾回敬她一個「我才不迷信」的堅定眼神,但她完全不接受。 「我相信你們都是頭腦清醒的人,而我也是。」衛兵將話題拉了回來:「我努力的爭取機會,先躲藏了兩年,再用另一個名字回到城裡。我十九歲就成為衛兵,花了兩年找到四個可以一起行動的伙伴,然後和他們共同策劃了三年,才在兩年前展開行動。」 「結果怎麼樣?」瑪爾問。他注意到衛兵把槍撐在地上的姿勢,那顯示出她隨時可以舉槍射擊,即使她現在坐在椅子上。他們兩人並不受信任。瑪爾倒也不急,他認為這個衛兵並不壞,而且她的故事也值得一聽。 「我成功了,但那次只是第一波的行動,算是正式行動的前置作業。我的同伴在城裡鬧事,把衛兵給引開,然後讓我潛入收藏葡萄法文本的『法律館』……我在那裡竄改了葡萄法的內容,增加了一條新的法律。」 愛蕾說:「增加一條法律?老天,妳應該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法律都刪除的!」 「我不能這麼做,這樣葛瑞柏還是會重新制訂一次葡萄法。我只能把對我們有利的法律混進葡萄法裡面。」 「那麼,妳到底加了什麼規定進去?」 「我加了一條規定,讓衛兵只能對一次犯罪開一槍。這麼一來,每犯一條葡萄法,只要躲一次子彈,就像你們剛才做的一樣。這條法律也跟其他法律一樣怪,混在裡面沒人會發現,而且——很可惜,但正如我之前說過的——能躲開第一次子彈的人,你們是頭兩個,因此連葛瑞柏自己也還沒發現這個改變。有了這條法律,這一次就算我把神殿毀了,再把葛瑞柏給剁成八塊,也只要躲兩次子彈。」 瑪爾好奇的問:「衛兵真會這麼笨,完全照法律的規定?」 「相信我,他們如果不這麼笨就不能當衛兵了。」衛兵說。「跟那些笨蛋每天在一起訓練差點就把我也變成呆子了,不過我一直記得自己該做什麼。」 「所以……妳現在是要我們加入你們,一起參加行動?」愛蕾興奮的問。 「是要你們加入『我』,一起參加行動。」衛兵沮喪的說。 愛蕾愣了一下。「妳?妳的同伴呢?」她這麼問的同時,心裡已經大概知道答案了。 「全死了。所以我等了兩年,等待能夠躲開子彈的人再度出現。」 「好,我加入。」瑪爾立刻就答應了,令愛蕾雙眼一亮。 「瑪爾,我沒想到你這麼乾脆!」愛蕾刻意問。 「畢竟我就是出來冒險的。」瑪爾說。愛蕾頓時覺得很不公平,為什麼瑪爾就可以出來冒險,而她則不能自由的幫自己爭取提升懸賞金的機會?她很想抗議,可是瑪爾稍早已經答應不再干涉了,因此最後她還是決定讓過去的事歸過去。不過,她對瑪爾的話還有另一個意見。 「她想做的事聽起來很危險。你這樣輕易接受,非常不智。」愛蕾轉頭去問衛兵:「我們或許可以幫妳,但我想先確定妳能給我們什麼酬勞。」 瑪爾搔了搔頭。「這我倒是沒注意到。」 衛兵的表情絲毫沒有改變。「這是座絕望的城,沒有什麼財富值得你們冒險去顛覆它,而我自己也沒有任何好東西能給你們。」她看見愛蕾失望的表情,又補上一句:「但是,如果你們幫我這一次,我就答應為你們兩人做一件事。我們互相雇用對方。」 愛蕾並沒有碰過這樣的交易,她剛才還覺得自己比瑪爾世故得多了,但現在她突然察覺到,自己聽完這些話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詢問瑪爾的意見。 「我可以接受。」瑪爾在愛蕾開口問之前就先說了。「妳呢,愛蕾?」 「我嗎?」這是愛蕾頭一次被問到意見。「我……沒問題呀,只要你同意的話。」她這話說出來立時覺得不太妥當。 「那麼,我們都加入。」瑪爾下了結論。「衛兵大姊,妳叫什麼名字?」 「安雅。」 「安雅……然後呢?」瑪爾從背包裡抓出筆記本和筆。(「你出來冒險還有帶這個呀?」愛蕾好奇的說。) 「就是安雅。我現在只叫做安雅。」 瑪爾在筆記本的第一頁上寫下一行字。「四月四日在葡萄城,衛兵,安雅」。 「那你們呢?我聽到你們的名字了,但你們何不正式再說一次?我也很好奇你們是哪裡人。」 「我們是黛奧城望遠鏡角來的旅行者。」瑪爾說。望遠鏡角人總是要把自己跟黛奧城區分開來,有些人只想自稱來自望遠鏡角,但並不是全天下都知道望遠鏡角在哪裡。「我是瑪爾.史提伊,這是跟我一起旅行的愛蕾.昆。」 「喂!你把我的話都說完了。」愛蕾生氣的說,然後她又堆起笑臉向安雅重述一次:「我是望遠鏡角的愛蕾.昆,目標是當個一流的盜賊。只是這麼自稱應該不犯葡萄法吧?」 「葡萄法只適用於戶外,而且現在這裡沒有人想服從它。」安雅說。這同時,她取出了一份葡萄城的地圖。她將地圖攤在桌上,上面畫了完整的街道與建築物位置,用紅筆標出了一條蜿蜒的路線。「我很幸運,能跟望遠鏡角人合作,到目前為止,你們名不虛傳。我也能瞭解為什麼你們願意加入:你們絕對會喜歡這場作戰。」 安雅的一切都讓瑪爾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。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,多年的探查也讓她徹底掌握了葡萄城的防衛系統,使她能擬出一份膽大妄為到讓瑪爾瞠目結舌的計畫。即使愛蕾也能感覺到,這個人不只是個想為親人復仇的衛兵,她或許還是個傑出的殺手。她也是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:花了一個晚上解釋她的作戰計畫之後,她決定隔天就要執行。瑪爾對此雖然有些猶豫,但安雅說反正他們也沒有辦法演練,而且明天是個很理想的時機,錯過的話就要再等一星期。 瑪爾和愛蕾都覺得自己像個傭兵。葡萄城的事情跟他們並沒有什麼關係,而安雅的冷靜也讓他們時常忘記這是一場復仇。似乎連安雅自己都快忘了這一點,她感覺起來更像個革命家,解說完計畫之後,她說:「下一次黃昏時分,葡萄城將與今天完全不同。」 雖然安雅的家裡有一張狹小的床,她還是跟瑪爾、愛蕾一起用毯子裹著身體坐在牆邊休息。她盤算著明天可能發生的種種狀況。上午,安雅必須在法律館站崗,大約兩小時以後葛瑞柏會去神殿參拜,三十個衛兵會跟在他身邊,但他們只會守在神殿正門口,愛蕾要負責引開或擊倒他們;瑪爾會沿著地圖上以紅線標示的任務路徑,從法律館移動到神殿,並將沿途的衛兵引開;安雅會悄悄的點燃火種將法律館燒成灰燼,把周圍的衛兵引過去,然後沿著任務路徑到神殿去縱火,在混亂當中藉由保護葛瑞柏的名義接近他,然後將他殺掉。這計畫唯一複雜的地方就在於那條路徑,如果走的方向跟時機不對,瑪爾和愛蕾引開衛兵的工作就收不到效果。安雅非常希望有多一點幫手,但她認為現在有兩個彼此相當熟悉的人是最恰當的,更多人就會引發更多不安定因素。 愛蕾正努力默背明天的計畫。她對地圖這種東西相當熟悉,但明天的行動跟以往她做過的事大不相同,她很擔心臨時忘記該去哪裡。瑪爾應該沒問題吧,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。另一個難關就是這次的對手,他們全都是衛兵,每個人都帶著火槍,也就是說會有很多彈丸等著讓她躲。而且還不能躲到室內,否則會傷及無辜。她記得安雅說過,明天任務的時段是仔細挑選好的,葡萄城的城主會離開嚴密戒備的行政館,隻身一人在神殿裡停留,而且這個時段街上通常不會有任何人。實際上,葡萄城的一天裡,街上有人的時間實在不多。 瑪爾思考著自己的目標。他此行是為了追求騎士精神,但他並不想放棄這次機會。有時候,旅行的收穫跟原來的目標會是截然不同的東西,或許當個傭兵的體驗會給他一點線索。根據安雅的地圖,他必須引開七個衛兵,還不到愛蕾負責的三分之一。但這七個衛兵分散在不同的地方,他必須設法讓他們全部離開崗位,七人當中的任何一人如果看到他離開自己的轄區而放棄追捕他,任務路徑就會再度阻塞,到時候安雅就必須用自己的火槍殺掉持有相同武器的同伴了。安雅並不知道他跟愛蕾能做到什麼,因此她也大概也不知道瑪爾打算直接把那七個衛兵擊昏。他有把握自己能辦到,只要那七個衛兵都跟今天傍晚遇見的安雅一樣,除了火槍之外沒有任何武器的話。 七個。瑪爾心想,這真是巧合。他喜歡七這個數字,對手如果是七個人,他一定可以取勝的。 「安雅,我有一個提案。」瑪爾說。他知道她和愛蕾都還沒入睡。怎麼可能入睡? 「說吧。」 「出擊的信號就用這個吧。」瑪爾從毯子裡伸出右手,比出一個「七」的手勢。安雅只能憑藉著從窗外灑進的月光勉強看出那是什麼。 「七?」 「我一定會幫妳清出一條道路來的,以數字七之名發誓。」瑪爾說。 「真奇怪的誓言。」 愛蕾將兩隻手伸出毯子,可是她發現三十的手勢比七還要好笑,所以她很快又縮了回去。 「愛蕾?」 「……沒事。」愛蕾說:「我也喜歡七。跟三十比起來簡單多了。」 「我可以跟妳交換的。」瑪爾說。 「我是說比手勢的方法啦。」 安雅聽著這兩人的對話。她在黑暗中微笑著,默默的為這個數字七取了一個特別的名字。 隔天發生的事完全出乎他們意料之外。 上午九點,葛瑞柏帶著三十個衛兵前往葡萄城神殿,按照行程,他將會在裡面待到上午十一點。他獨自進入神殿之後,三十名衛兵就鎮守在神殿周圍。精準的說——依照愛蕾從某戶民宅頂樓俯瞰得到的結果——正門有十個衛兵,兩側各有七個衛兵,後方則有六個。時間還很充裕,她決定無聲無息的繞到神殿後方,先解決那六個人。她這次只想引開正門的十個人,以確保足夠數量的衛兵讓安雅混在其中,至於另外三面的二十個人,直接讓他們倒下比較輕鬆。愛蕾在頂樓確定了附近的制高點,然後避開附近衛兵的耳目開始移動。到這裡為止一切都照計畫進行。 但瑪爾這邊出現了問題。他找不到路徑上的第一名衛兵。雖然葡萄城的衛兵被訓練成躲在暗處等待人民觸法,但安雅提供了一些衛兵經常隱藏的位置。瑪爾在這些位置都找不到衛兵。他決定跳過第一個衛兵,先去找第二個,因此他從葡萄城西區移動到了北區,離神殿更近了一些。但他還是沒有看見任何衛兵。當然,也沒有任何居民在街上走動。他決定去找第三個衛兵。這麼做有點冒險,萬一第一個衛兵還躲在路徑上,安雅就有危險了。但是任務必須進行下去,因此瑪爾決定繼續往神殿移動。 九點三十分,安雅成功的點燃法律館的火種了。她不能在這裡逗留,必須盡快開始移動。瑪爾和她分頭行動之後,就沒有任何方式可以通知她路徑是否安全,他們能仰賴的只有對彼此的信任。安雅並不太信任瑪爾,畢竟他們昨天才見面,瑪爾只是一個看起來比一般人誠懇一些的人,但還不到見面第二天就能完全讓安雅信任的程度。或許應該說,安雅本身就不可能信任才見面一天的人。她穿著衛兵的紅魔皮甲,帶著火槍,在任務路徑上移動。一路上都沒有任何衛兵,她心想,瑪爾看來是成功了。 愛蕾花了十五分鐘才繞到神殿後方的制高點,那是另一棟建築物的頂樓,沒有剛才她所在的位置那麼高,因為她沒辦法用暗器攻擊高度相差太多的目標。在這十五分鐘期間,她完全看不見神殿,因為她必須在建築物之間穿梭,以避開衛兵的視線。事實上她也不確定周圍是否真的有衛兵的視線,她感覺不到。通常有人看著她的時候她都會知道的,那是盜賊的直覺,但今天完全沒有這種感覺。要不是這些衛兵受過相當程度的訓練,就是根本沒有衛兵。 她抵達制高點的時候,發現狀況跟十五分鐘前完全不同了。她正在俯瞰一場驚人的惡戰! 瑪爾從另一個角度看著這場戰鬥。他現在和剛剛追上的安雅躲在同一條街道的兩側,看著神殿正門口的打鬥。數十個衛兵包圍住兩個人影,但絲毫未佔上風,反而一個個被擊倒,慘叫聲不絕於耳。瑪爾瞇起眼睛想看清楚中間的兩個人是誰——他看清楚了,嚇得立刻縮回牆壁後頭。安雅仍然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場誇張的打鬥,一個金色長髮的男人正揮舞著手上那條像鞭子的東西,將周圍的衛兵一個個掃倒,每個被鞭子碰到的人都像被劍砍傷一樣噴出鮮血;另一個怪異的矮子則在衛兵群中穿梭閃躲,沒有人碰得到他的衣角。安雅沒辦法把目光移開;她全身僵在那裡動彈不得,只有冷汗不停從額上流下。這根本不是戰鬥。這是屠殺。 「斑喵咪,你這混蛋!」索左爾一面揮舞著鍊子劍,一個接著一個的撂倒衛兵,一面責罵著另一頭正在衛兵群當中跳來跳去的貓耳男。「叫你『偷偷摸摸的』把它偷出來!偷偷摸摸不是小偷的專長嗎?怎麼連這點事也辦不好,還要我出手!」 「我怎喵會知道!」斑喵咪只顧著閃躲,無暇反擊,也沒辦法好好回答索左爾的問題。「他們城主剛好來神殿參拜,一大堆衛兵……」 「你得負責!別只是躲來躲去的,你那邊那群敵人交給你處理!」 「我是盜賊,不是殺手!」斑喵咪抗議著,這時一顆子彈擦過他的肩膀。「嗚喵!」牠慘叫一聲,往後跌了兩步,但很快就再度站穩。「而且我不喜歡你說『處理』!你們這些人老是打官腔!」 「對了,東西到底有沒有拿到?」索左爾問。他左臂一揮,鍊子劍應聲把來襲衛兵的火槍打碎,接著再一振左手,劍尖刺穿最後一名衛兵的咽喉,整條街上剩下他和斑喵咪還站著。除了斑喵咪左肩被子彈擦過以外,兩人可以說是安然無恙。「應該有吧。」斑喵咪不太肯定的回答。 「葛瑞柏呢?」索左爾掃視著路面上那堆屍體。 「我們打起來之後他就跑掉了喵。」斑喵咪用一種無辜的語氣回答。 「你這混蛋!幹嘛不早說?」 「我以為你看到了喵。欸,可不可以讓我先去洗一下我的面具……」 瑪爾和安雅花了不少時間冷靜下來。他們癱倒在地上,心跳快得像是實際參加過剛才那場屠殺一般。那兩個人已經走了,而且葡萄城裡只剩下安雅一個衛兵了,現在他們很安全。安雅低著頭,瞪著自己手上的火槍。 「那個……金色長髮,眼神看起來就一副壞蛋樣子,披著紅色披風的男人,就是今年一月把黛奧城城主幹掉的索左爾.蘭其柏。」瑪爾盡可能保持鎮靜的說。 愛蕾從神殿的方向匆忙跑來。她的臉色十分蒼白,想必是因為剛才繞過了那些屍體。她並不是沒看過屍體,但是那種血腥的死狀,只有魔鬼能夠忍受。索左爾.蘭其柏那樣的魔鬼。 「其中一個人是那隻奇怪的貓。」愛蕾說。「我早就知道他有問題。」 「我也是啊。」瑪爾苦笑了幾聲。 「他們壞了我的好事。」 瑪爾和愛蕾一同望向安雅。她的眼睛已經佈滿血絲了。 「沒關係的。法律館應該已經燒起來了,葛瑞柏的衛兵全部都死了,他沒辦法立刻重建的。」瑪爾決定安慰她,她現在看起來跟索左爾一樣危險。 「不行!我要把他宰了!」安雅咬著牙說。 瑪爾想起威森老爹的事。現在的安雅就像是心愛的牛被紅魔殺死的威森老爹,那憤恨是無法阻止的。 「……好吧,妳去。」瑪爾冷淡的說。 「瑪爾!」愛蕾驚訝的大喊。 安雅一句話也不說,只見她把火槍丟到一旁,迅速的將皮甲上的扣子一個個解開,把衛兵的制式服裝卸了下來。兩人這才發現她的背後還藏了一把短劍。她抽出短劍,頭也沒回的就往法律館的方向衝去了。 「我們攔不住她的。」瑪爾說。這趟旅行的第一場冒險,可惜並沒有令人滿意的結果。「不過反正我們什麼忙也沒幫上,就當作我們從來沒見過她吧。」 愛蕾忍不住數落他:「瑪爾,你真是太無情了!」 瑪爾嘆了一口氣。看著自己的佩劍席修斯,他淡淡的說了一句:「妳說得對。」 愛蕾開始後悔自己說了剛才那句話。她自己內心深處也明白,他們跟安雅只不過相識第二天而已。 索左爾看著斑喵咪拿給他的戰利品。那是個白鐵製的機械,掌心大小,外觀呈人字形,左右各有一片薄薄的翼,尖端還有一片刀片,似乎是武器。 「是這個嗎?」斑喵咪好奇的問。他並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偷錯。「外型跟你說的一模一樣,只是大小差了幾號。」 索左爾端詳了那機械一會兒,然後冷酷的說:「這不是我要的。你說得對,它太小了。實際上,這只是我要的那東西的縮小模型而已。簡單來說就是玩具。也是垃圾。」 斑喵咪的臉想必沉了下來吧,雖然沒人看得到。 「不過你還是辛苦了,我不想讓你做白工……雖然你的確做了白工。對我而言。」索左爾扔給他幾枚金幣。「這是議定酬勞的十分之一。」 「太感謝了,」斑喵咪看著那幾塊金幣。「我完全搞砸了,竟然還有酬勞。」 「那是因為我恰巧不缺錢。」索左爾冷笑了一聲。「你以後的老闆大概不會這麼慷慨!」 斑喵咪向索左爾鞠了個躬,笑瞇瞇的(當然,那是畫在他面具上的表情)跑開了。或者應該說,一瞬間就消失了。索左爾甚至來不及看他的背影。 這傢伙的速度真的太快了,索左爾心想。若非他是個傻瓜,這次最棘手的恐怕就是他了。不過現在有這個機械在手——這就是他要的,只是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——即使下次那個戴貓面具的傻瓜變成敵人,他也不用操心了。葛瑞柏不知道如何使用這個機械,他的方法完全錯了……而索左爾相當清楚正確的方法。他有種感覺,彷彿命運之神也同意他大開殺戒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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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貓的鈴鐺與笑臉】 | 【神速與風腳的盜賊】 | |||||||||||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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