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活下來的騎士】
幻想島:魔劍之書
艾森.特蘭妮柯伸長了手臂。對她而言就只是這麼單純的行為而已,但是在空中的瑪杜克.愛麗兒看見的,是灰龍劍的多節劍身隨著匝匝匝的分裂聲高速竄向眼前。她急促的往上飛,從森林上空又多爬升了整整一棵樹的高度。 灰龍劍在特蘭妮柯的手中意外的輕盈。不是因為劍的重量真的減少了,而是劍身的伸長把特蘭妮柯的手也跟著往上提。然而這股拉力不足以讓她整個人離地,而且伸長也很快就到了極限。三對翅膀的瑪杜克.愛麗兒,成功逃到了灰龍劍所無法觸及的高度。龍尾在空中躁怒的左右甩動,怎也碰不到愛麗兒。 「哈哈哈哈哈哈!」愛麗兒也在空中盤旋了起來,挑釁著那條龍尾。「我不是說了嗎?人類再怎麼努力,也及不上我的腳跟!」 龍尾縮回去的瞬間,她還以為特蘭妮柯知道沒有勝算而放棄了。下一秒龍尾就捲起一根斷木,朝她迎頭扔來。「嘖!」她飛快拋出火球炸碎木頭:「還想得出多少方法掙扎,儘管使出來呀! 」 火焰散去,只見特蘭妮柯仍站在那塊空地,抬著頭追蹤愛麗兒的位置。「哼,連趁機找掩護都不懂!」愛麗兒一口氣點燃三顆火球擲向她,她連忙將龍尾往旁邊一甩,纏住一根樹幹,硬生生將它攔腰扯斷,拉到自己頭上充當盾牌。樹幹磅一聲炸裂,木屑灑了她一身,其中一截還險些掉在她頭上。她毫不在意的立刻捲起那截粗木拋向空中,只不過這次根本飛不到愛麗兒的高度就又掉回地上,於是愛麗兒將手中備好的火球直接用來回敬她。特蘭妮柯仍然不躲,再度拉倒樹木抵擋。 「妳那把劍的速度越來越慢囉!」愛麗兒擲出比剛才更多的火球,來證明自己的體力仍然綽綽有餘。擋路的樹木立刻就被炸成碎塊,如拳頭般打在特蘭妮柯身上,震得她鬆開握劍的手,跌坐在草叢中。 愛麗兒俯視著她狼狽的模樣,以及那把掉在地上之後縮回原形的聖劍。「『血統』……我還以為人類的這種性質有什麼獨到之處,才會被當作啟動力量的條件,結果只是一道無謂的門限。害我還得耗費時間在這個初離身上……」 特蘭妮柯重新撿起灰龍劍插在地上,拄著劍柄搖搖晃晃起身。收合的劍身毫無半點晃動,穩穩的支撐著她。灰龍劍並不是因為脫離她的手而恢復原形,而是因為她需要才縮緊的。在薩穆敦城第一次讓灰龍劍動起來的時候,她還以為這只是一具會對人的意念作出反應的器械,但是在王家騎士團部的這段時間,她即便不情願,也完全明白了:灰龍劍已將自己獻給了她,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。既然如此,一定還有其他能用這把劍辦到的事。 「要站起來就快一點!」愛麗兒在高空中叫囂道:「早點想盡一切辦法、用盡一切力量!然後認清事實:成為強者的羽毛,才是升上天頂最快的路!」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到底有沒有傳到地面上,但她也無暇思考了,因為眼前的景象出乎她的預料:特蘭妮柯跳了起來。不對……是朝她的方向飛了過來! 「什麼——」從愛麗兒的角度只看得見那個披著斗篷的背影快速朝自己逼近,直到對方突破了樹頂的高度,她才理解狀況:特蘭妮柯利用灰龍劍伸長時的爆發力道,將自己一口氣撐上了數十尺高的空中!「——不要命了嗎!」愛麗兒一時之間還想捧起火球迎擊,但她立刻察覺到特蘭妮柯的打算,急忙振翅往更高的上空飛去。 臨近飛昇極限的特蘭妮柯使出了她這輩子未曾發揮過的力道,把灰龍劍狠狠甩過自己的腰間。她的身子扭了半圈,銳利的龍尾隨之在夜空中劃出了一個巨大的弧線。 「吱呀啊啊啊——!」沿著小腿傳來的劇痛迫使愛麗兒發出了怪異的慘叫。灰龍劍的多節劍刃剔破了她腳上的雙翼,鮮血橫飛的同時,一陣痙攣攪亂了她的平衡。她靠著剩下兩對翅膀在空中翻來轉去,直到痛得瞇起來的雙眼再度張開,她才再度找到特蘭妮柯的位置。豈能容許這小鬼自己摔死——這一記她要親手報復! 特蘭妮柯已過了懸空的最高點,正朝森林墜落。她心中縱有恐懼,也被更強烈的不甘心所淹沒了:剛才她只想著能給那個鳥人一擊的話後果怎樣都好,但是這一擊太淺了。她不能就這樣摔死!伸至極限的灰龍劍蜷縮起來開始向下探,準備為她緩衝。然而火焰的呼嘯聲從特蘭妮柯背後的天空中傳來了——她一個翻身,把劍身拉到面前纏成一團,正好擋住火球的直擊,但爆炸的衝勁也令她加速墜落,下一刻她的背便撞進了樹冠。她再度甩出龍尾,胡亂套住周圍的樹木來減速,劈劈啪啪扯斷了不知多少枝條之後,終究還是重重摔在泥地上。「咳哈!」衝擊瞬間穿透厚斗篷灌進了肺腑,彷彿把她身體裡的空氣連同力氣一起全擠了出去。 她沒有摔死。只是,她的身體也幾乎動不了了。透過灰龍劍剛才在樹頂刨出的開口,她看見瑪杜克.愛麗兒在空中亂無章法的繞圈,扯著嗓子不住哀嚎。痛死最好。但是她知道,要殺死這個魔物,不會像魔物殺死賽西歐那麼簡單——想到這裡,她不得不再擠出一絲力量,重新握住灰龍劍柄,以腳踢地勉強讓自己的身子滑動。這次她真的得逃了,至少必須先躲到愛麗兒看不見的地方。 愛麗兒快了一秒瞥見縮入樹蔭中的人影。「呼……現在……妳又想要命了?」 對這幼稚對手的不耐勝過了痛楚,她重新凝聚精神,啟動火球術。只需要填充在護腕中的些許元素,她就能一邊維持包覆全身的「恆溫術」,一邊在眨眼間召喚出十二顆火球,哪怕受了傷也全無窒礙,這正是她天賦的證明。愛麗兒承認「破天」是天賦高不見頂之人,但她還重傷未癒,估計連全盛期的一成實力也發揮不了;而破天所發明的新式魔法,就連「六角形」都遲遲無法精通,可見這些次一等的人物也已經爬到了天賦的極限。她瑪杜克.愛麗兒能不能超越六角形、凌駕於現在的「破天」之上,這個世界還在等待她的證明。 更迫在眉睫的是,伊恩.烏斯拉米還在等待她的證明。要讓那傢伙乖乖成為她的羽毛,今晚她就非得到那把劍的力量不可。 「不要再浪費力氣了……在我的指導之下,妳能讓那把劍發揮更大的價值!」愛麗兒擲下火球,在森林中炸出了一片橘紅的光輝。艾森.特蘭妮柯再度用伸長的灰龍劍推動自己的身體,在草叢中像一條頭部肥大的蛇一樣滑行。愛麗兒繼續用火球轟炸她的周圍。「那可是『創世術』的力量!」 在爆炸與樹木倒塌的巨響中,特蘭妮柯根本聽不見她說什麼,就算聽得見,她現在腦子裡也只容得下一件事,就是使盡最後的力氣逃跑。她已經看見麥達森林的幹道了,只要到了障礙物少一點的地方,就能一口氣推得更遠。雖然會辜負賽西歐的心意,但是她唯一生還的希望就是逃回黛奧城去了。 然而她的逃脫路線,終究碰上了最初的地方……賽西歐所躺的草地。 「啊……」特蘭妮柯滑過一團模糊的獸人屍體,停在他的身軀旁邊。火球無情的墜下,在她的前後接連炸裂。魔物的另一名同伴,在她眼前被烈焰吞噬。她不敢回頭,但她知道背後的那個獸人屍體也落入了一樣的下場。 她不能離開這裡。 高空中的愛麗兒這才注意到地上有什麼東西,然後理解了特蘭妮柯的行動邏輯——並且因而憤怒。「庸俗……妳的護衛已經證明完自己的極限了,妳還要在他的終點上原地踏步嗎!」 她舉起了火球,這次打算砸得更準。隔著恆溫術,她也能感覺到空氣中上升的熱度,看來她在森林中做得太過火了—— ——不對! 遠處的地面方向竟出現了一團火焰,朝她的方向襲來!而且火焰的規模與速度都超乎想像,轉瞬間已擴大成一團眩目的赤黃漩渦,令她連自己手中的火球都看不清。她立刻鼓動上半身的兩對翅膀,從火焰的路線上躲開。差點被燒中的她,目睹比自己全身還要巨大的火焰龍捲橫過夜空,又幾次渦旋過後才消散在自身攪出的紊亂氣流中。 「誰!」隨心所欲支配火焰的她,竟然被更強的火焰逼退。愛麗兒氣急敗壞的瞪向火龍捲的來源——對方在麥達森林的幹道上。 「艾森——!艾森.特蘭妮柯——!」 伏在賽西歐身體上的特蘭妮柯,聽見了那個熟悉的女人聲音。依然那麼高亢而咄咄逼人,但這一刻卻可靠無比,像是灌進心窩的一股熱火,令她又一次得到站起來的力量。趁著魔物也被那個聲音吸引了注意,她揮動痠痛的手腳,奔上麥達森林的幹道,不假思索的大喊:「菲倫特小姐!」 在元素燈下仍不減赤紅的鬈曲長髮,如火舌般隨著夜風舞動。瑪莉亞.亞爾.瑪古露上尉坐在愛馬枯驥背上,不以為然的回應道:「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!」 「不、不是……」特蘭妮柯喘著氣說:「對不起……我真的忘記妳本名叫什麼了……」 「虧我還來救妳呢。」瑪古露翻了個白眼。「到底什麼狀況?賽西歐.雷凱呢?」 「他……」這問題對特蘭妮柯而言有如一把掠向心上的刀,但她明白自己能遲疑的時間不多了。「……他被殺了。」 「好,」瑪古露以手裡的那柄魔法劍指向天空中的人影:「知道這樣就夠了。」 神劍「歸巢之火」果決的釋放出又一波的烈焰漩渦,襲向森林上空。那個長了翅膀的人影立刻往一旁飛逃,但是瑪古露手腕一翻,火龍捲便在空中改變軌道追了上去。那人影也試圖繼續閃躲,火龍捲卻在空中以更快的速度繞出了更巨大的螺旋,將對方完全困在其中。很快的瑪古露就聽見了淒厲的哀嚎,隨著那團著火的人影劃過空中墜向森林的另一頭。 「殺……殺掉她了嗎?」特蘭妮柯往那個方向望去,不過只看得見樹。 「命中了,有沒有死倒是不知道。從這個位置,也沒辦法追蹤那傢伙掉到哪裡去了。」瑪古露收起歸巢之火,低頭端詳著手握灰龍劍的特蘭妮柯。她身上的斗篷破爛得只剩半件,那頭黑髮凌亂而沾滿泥土,握劍的手都瘀血了她也全不在乎。瑪古露對著她的背影低聲問:「妳想殺掉那個敵人嗎?」 艾森.特蘭妮柯回過頭來。「不能再讓她奪走別人的未來。」 瑪古露興味盎然的觀察她的眼神。良久,她才從枯驥背上躍下,向這位少女劍士伸出了手:「來,帶我去賽西歐那裡。」 瑪古露以土堆將賽西歐的遺體掩埋好的時候,森林裡的火勢也熄滅得差不多了,四周的光線只剩下幹道旁的元素燈。 「這只是暫時的處置。」瑪古露將一根粗木插在土堆上作為記號:「我也記下路燈號碼了,之後我會再通知騎士團來,帶他回去正式安葬。巴克斯人的儀式不是我能代行的,而且雷凱家的人想必也會有自己的安排吧。」 「是了……他還有家人的。」特蘭妮柯低聲回答;更像是在自言自語。 瑪古露扶著特蘭妮柯跨過草叢走出樹林:「我帶妳去找地方療傷休息吧,看妳也累壞了。」 特蘭妮柯看了一眼手裡的灰龍劍,有點猶豫。「……妳要帶我回黛奧城,對嗎?」 「當然,我住在城裡嘛。」 她抬起了頭。「不是回去騎士團部嗎?」 「我早就不是王家騎士了,去那裡打擾人家幹嘛。」 「那妳為什麼知道我們……」 「喔,那個啊。」瑪古露從懷裡掏出了一卷羊皮紙。「城門的守衛竟然沒半個人看得懂巴克斯文,所以我巡邏路過的時候就被他們攔下來問了。」 「……城門不是天狼星角的巡邏範圍吧。」 瑪古露咂了個舌。「……好啦,我就是聽說團長他們被烏斯拉米引出去的事,所以趕過去看妳,結果留守的騎士才發現妳跟賽西歐不見了,拜託我騎我這匹快馬去追,這樣妳滿意了吧?」 特蘭妮柯凝視著瑪古露那張歪著嘴的表情,不知道她是不滿還是在笑。然後,她鼓起了勇氣,說道:「……幫我。」 瑪古露二話不說,將手伸進衣服裡的暗袋,掏出了一顆拇指大的紅寶石。 「啊!」特蘭妮柯認得那顆寶石。 「妳那個手環雖然被我砍壞了,不過只要有這顆寶石,應該還是能發揮力量吧?」瑪古露說:「就是那個……把人移動到其他地方去的能力。」 她這話才說完,紅寶石立刻泛起了光暈。特蘭妮柯點點頭:「……力量減弱了,但是還在。」 「很好。」瑪古露將紅寶石遞給特蘭妮柯:「以前妳能長年躲避通緝,靠的也是這東西吧。只要妳帶著它,就算王家騎士團或刑務處想拘留妳,妳也可以隨時逃脫。」 特蘭妮柯一臉詫異。「那妳還要把它還給我?」 「我現在想得到唯一能幫妳的方法,就是說服寇諾團長讓妳成為王家騎士團的一員,但是這麼做就違背了賽西歐的心願。出於昔日同袍的情分,我起碼得留給妳一條退路。」瑪古露說到這裡,正式綻開了笑容:「不過妳已經不想後退了吧?」 特蘭妮柯微微頷首,接過了奇奇亞家的另一件寶物。 瑪爾的意識輕飄飄的,懸在一片溫暖之中。他彷彿醒了,卻又舒適得像在夢裡。 過了不知道多久,他想起了自己正在呼吸。隨著胸脯的脹縮,他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傷口還在,但絲毫不痛,而且似乎每一秒都在漸漸癒合。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,他試著動了動指頭。滑順柔軟的東西摩擦著他的指尖。他又試著扭動手腕,同樣的觸感擦過手背。他明白了,他並不是懸著,而是安穩的被裹在這柔軟的東西之間。 雖然是他這輩子未曾有過的觸感,但他知道這是什麼……是了……這是床和被子,一張蓬鬆到像是不存在的床,和一件又綿又厚的被子。 這裡不是夢。既然如此,那就是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。舒適感令他遲遲無力思考,又呼吸了十幾次溫暖的空氣,他才想起來自己入睡之前在哪裡。麥達森林。馬背上。死命的用手臂攀在安雅身上。 ——安雅。 他睜開了雙眼。一面淡色的圖畫映入眼簾。不是天花板,而是這張床的頂蓋,看起來是絲綢編成的,眼角餘光隱約看得見床邊的漆木支柱和帷幔。他的頭陷在一顆高高的枕頭裡,身體底下的床也軟得難以著力,費了好一番功夫,他才稍微撐起身子,看見了床以外的景象。 矇矇亮的臥房,比瑪爾在望遠鏡角的整個住處還要寬敞。一面和床一樣寬的鏡子立在典雅的梳妝台上,旁邊衣櫃、鞋架、書架、茶几、矮凳,一應俱全。牆角的柱邊有一盞元素立燈,只是沒有點亮,唯一的光線來源是一整面落地窗,窗外一片模糊,看不清任何景色。 瑪爾感覺氣力又恢復了一些,終於掀起蓋在身上的巨大被子,發出「伏」的一聲。在這同時他才赫然驚覺,房裡不是只有他在——他望向另一邊,房門的方向。 一隻巨大烏黑的動物,蜷縮在門口的地毯上。窗外的微光灑在牠背上,反射出一片片甲殼般的光澤。 「喔!」剛睡醒的瑪爾一時發不出符合內心驚訝程度的聲音。不過這短促的一呼也足夠了,只見那隻動物翹起了一條像是蠍子一樣但粗大五倍的尾巴,然後緩緩挺起身子,睜開了一雙鮮紅的……貓眼。 「……咪呀。」牠瞇起眼睛,張嘴慵懶的叫了一聲。 瑪爾正想著牠的嘴巴看起來也像貓,就看牠甩了甩頭,然後再度發出了聲音。 「醒來啦?」 瑪爾猛然坐起身來,抱著棉被退到枕頭上。「你是……什麼?」 「哎唷,好久沒聽到這個問題了。」那隻口齒伶俐的大貓不大理會瑪爾的緊張,逕自轉頭往旁邊一揮掌,房裡四個角落的元素燈立刻點起淡淡橘光,照亮了整個房間。清潔整齊的裝潢擺設泛成一片溫暖色調之後,氣氛頓時也好像緩和了不少。只是那隻長著貓臉的巨獸依舊是一團披著甲殼的漆黑,掌上短短的爪子還透著血紅,彷彿隨時會把地毯抓破似的。「……不要一直盯著我的爪子,我又不會把地毯抓破還是什麼的。」 「呃,對不起。」瑪爾聽完這麼長一串話,總算辨認出了大貓嗓音裡的溫厚,同時也意識到:這個地方想必是牠的住處,而自己能夠舒舒服服的窩在這張床上,無疑是這間房子的主人救了他。「我是說……請問您怎麼稱呼?我叫瑪爾.史提伊。」 「原本的問題也很合理,我就一併回答吧。」牠轉正了身子,高高坐起,用字正腔圓的畢路亞語宣布:「在下是龍鱗貓,比特.辛.波亞。」 「辛.波亞……」瑪爾不太有把握的說:「聽起來像是森申人的名字。」 「那自然是因為在下是森申出身了。」 「我還以為您是……」瑪爾看著那張貓臉,不知該怎麼把話說完。 這位「波亞先生」也不打算等他,單刀直入的說:「古魔族嗎?」 「呃!嗯……對。」瑪爾一時無法把手從厚重(又溫暖)的被窩裡伸出來,只好轉頭用眼神示意牆角的元素燈:「因為您看起來是位巫師。」 「的確,古魔族以外的種族並不容易成為巫師。」那隻貓點了點頭,然後輕描淡寫的說道:「不過你不也是嗎,史提伊先生?」 「我?」瑪爾想了一下才回答:「算……是吧。您怎麼知道?」 「只是聽說的。」比特說著便優雅的轉過身去,舉起手掌扭開門把:「既然你醒來了,我也該知會主人了。你在這裡稍候一會兒。」 「主人?」瑪爾急忙追問:「等等,請問這裡到底是哪裡?」 「不用急,主人比我更適合說明。」龍鱗貓一邊說著,一邊拉開房門,晃著那條包覆甲殼的粗尾巴,以輕巧得出奇的步伐走了出去。透過門縫,瑪爾看見牠用那條尾巴勾著門把關上了房門。 他爬了幾步,從被子與床的縫隙之間鑽了出來,一踏上地板差點被衣襬絆到,才發現自己身上換了一件寬鬆的厚棉袍。原本的衣服不知在哪裡,鞋子自然更不用說了;他赤著腳走到落地窗邊,解開橫閂推開一看,外面是個石砌的小陽台,他才把上半身探出去,立刻明白為何外頭景色一片朦朧:濃得超乎常理的濕冷白霧籠罩著周圍的一切,就連這棟建築本身的外牆也看不見。瑪爾縮回溫暖的屋內,關上窗戶動了動筋骨,發現肩膀只剩下最後一絲不順暢的感覺。 安雅應該也平安無事,只是不知道她人在哪裡。而且剛才那個名叫比特的……動物,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才會請人過來。雖然這裡應該沒有危險,瑪爾還是寧願先主動收集一點線索。這房間裡擺設雖多,不過最該找的地方就在靠近瑪爾的牆邊:一座三層的書架。在這清潔整齊的臥室裡,書架上幾本立著、幾本倒了的書,是最能看出有人在此住過的痕跡。 果不其然,信手抽起一本來,書皮上寫著的就是古魔族文字。瑪爾本來以為這麼薄的書應該會很簡單好懂,沒想到試著一讀,長長一串的書名裡竟沒有半個他聽過的詞,而且翻開一看內容,大半都是複雜的圖式,只有偶爾一兩行文章夾在圖與圖之間,文中還經常摻雜陌生的記號。瑪爾多找了書架上另外幾本書來看,也都是類似的內容。瑪爾雖然絕非古魔族文字的專家,但這些書上工整乾淨的字跡看來都出自同一人的手筆。因此他翻到最後一頁,想看看有沒有像是人名的標記。 他赫然發現最後一頁是個後記,而且用的是與正文截然不同的淺顯畢路亞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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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相噬】 | 【妮可羅娜.艾尼瑪】 | 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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